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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豹子之间特别容易发生摩擦，这种情形在比她大的朵朵和比她小的狮子那里几乎没有过。我花了一些年才看明白——和豹子的相处，像是在与另一个我短兵相接，因为我们俩实在是太像了。所有的痛点、爆点一模一样，轻易激活瞬时反应，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：全是直觉，来不及邀请理智进来。我羡慕她如此理所当然、天经地义地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，羡慕她永远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绝对的优先位置，羡慕她高兴就高兴、不高兴就不高兴，不为任何人委屈和勉强自己。我更羡慕她像我一样笨手笨脚倔头倔脑像我一样不讨喜——却有那么多人喜欢她、允许她、无条件地接纳她。我羡慕到了嫉妒的地步，批评她、纠正她，仿佛是在打压一个不可能实现的自己。很多年里一直苦恼于一个问题：我怎么就是没办法跟豹子好好说话？直到有一天我意识到，每当我跟豹子发生摩擦，通常都是她来哄我。其实不是“哄”也不是道歉，而是——就这么主动靠过来和我说话，好像是说：“好啦！难道你还在生气吗？我已经不生气了！”或者是说：“我这么可爱，难道你不想和我说话吗？刚才赌气几分钟，难道你不想我吗？” 她一点儿也不僵硬、扭捏，也不尴尬，而是直接翻了篇儿。她会抱我，也会要求我“抱抱”——站在我面前，歪着小脑袋，等我明白她的意思。她会诚邀我去她香香的床上聊天，凑过来叽叽咕咕说话，头发蹭得我鼻子痒痒。她会在我说“爱你宝宝”时淘气地说“爱你妈妈宝宝！”她跟我有来有往地“取笑”对方，谁也不恼，有会心的乐趣。她耍赖，也生气，生气时总是跺脚，我笑她，她便也笑起来。她不觉得发脾气等于不讲理，所以她不批判自己。她不觉得主动靠近和吵架之后先说话是没面子，所以她先找别人说话也没有心理负担。她无需捍卫什么，因为她不需要争取就拥有——有尊严、有宽容、有允许、有底气。她更舒展，所以更柔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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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些年来一直有朋友说“豹子真像你！”和说“其实你特别爱豹子”的人一样多。可是两者我都死不承认。因为我不相信自己有豹子那么“坏”。其实，是我认定某些特质是“坏”的，而我既不肯接纳“坏”的那部分自己，又做不到像别人要求的那样“好”——于是只有闭上眼睛不看那部分的自己，也推开特别像我的豹子。可是豹子没有这样的问题。你说她笨手笨脚也没关系，你说她不勤快也没关系；她反正觉得自己很可爱、很酷、很特别。她把所有“别人的标签”和“自己这个人”分得很开。“我觉得我挺好的”“我觉得自己这样挺好的”——她自然而然这么认为。这样的人是无敌的。和豹子相处的过程，其实是一个自我接纳、自我疗愈的过程。我从她身上看见早已熟知却不肯承认的自己，也从她身上看到“竟然可以这样”的舒展、柔和，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，被她滋养，渐渐释然。原来，我的二女儿小豹子——是上天派来渡我的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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